古旧家具保护与修复
[摘要]古旧家具是人类的宝贵物质和文化遗产，其本身蕴含着丰富的历史文化信息，有巨大的经济和社会价值。开展古旧家具保护是传承传统技艺，保护人类物质与非物质文化遗产的重大需求。本文针对我国古旧家具保护与研究相对滞后的实际情况，就古旧家具保护有关概念的厘清、中西方古旧家具保护理念的异同等若干问题进行论述，并提出了今后古旧家具保护与研究的方向，对于我国古旧家具保护及其修复实践具有重要意义。
[关键词]古旧家具 保护 保护理念
家具不仅是一种简单的功能物质产品，而且是一种广为普及的大众艺术，它既要满足某些特定的用途，又要满足供人们观赏，使人在接触和使用过程中产生某种审美快感和引发丰富联想的精神需求。家具作为一种文化现象存在于人类发展的历史长河之中，随着社会的发展产生不同的风格变化，成为民族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古旧家具是人类的宝贵物质和文化遗产，其本身蕴含着丰富的历史文化信息，有巨大的经济和社会价值。古旧家具保护在我国虽然已有上百年历史，但至今仍存在概念不清、保护与修复理念不明确、相关研究滞后等问题，本文就古旧家具保护与修复的若干问题进行论述，以期对我国古旧家具保护与修复实践有指导作用。
一、古旧家具保护相关概念
文物、古董与艺术品
“文物”一词在宋代时曰“古器物”，明清曰“古董、骨董”，清乾隆时曰“古玩”。民国十九年（1930年）民国政府公布的《古物保存法》中所指的文物意域较宽，既指可移动及不可移动文物，如“古物指历史学、考古学、古生物学遗物”。一九三五年北平市政府文物整理委员会提出的“文物”也包含不可移动文物。解放后我国成立国家文物局，才正式用“文物”一词。1993年版《中国大百科全书·文物博物馆卷》对文物的定义是：从古代到当代可移动和不可移动的一切历史文化遗存。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编辑的《现代汉语词典》中称文物是“历史遗留下来的在文化发展史上有价值的东西，如建筑、碑刻、工具、武器、生活器皿和各种艺术品。”可见随着时代的发展，文物的概念越来越广泛。正如中国文物保护技术协会理事长陆寿麟所说：社会上的一切物质材料只要被人们所利用，赋予它历史价值，就可能成为文物，所以文物的保护和研究工作会涉及社会的各个领域、所有学科。
“古董”、“骨董”和“古玩”实际上是一个意思，只不过由于时代的变迁，人们叫法不同而已。从文物和古董或古玩的比较来看，文物在时间的涵盖上要大于古董或古玩，因为文物可以是古代，也可以是现代或当代物品，只要是优秀的文化产物都可以被列入文物范畴。而古董则不然，现代和当代的东西不能称为古董。艺术品是指凝结着人类各种形式艺术劳动的，有某一具体表现和特定经济价值、文化价值、审美价值、科学价值的物品。文物和艺术品既有相同之处，又有区别，艺术品可以是文物，但文物不完全是艺术品，文物的范围更宽泛，它的范围由所在国家的法律来确定，即把一定年限内和一定范围内的实物定为文物。高质量的文物一定是艺术品，但高质量的艺术品，却不一定是文物。简而言之，文物是古代的艺术品，而艺术品则是未来的文物。因此，同一具有保护价值的物品，在不同场合会有不同的称呼，例如许多文物具有较高的艺术鉴赏价值，所以收藏爱好者又将其泛称为收藏艺术品。同样，一件古代优秀家具，对文物部门来说是文物，因为它有文化保护价值；对投资者来说是古董，因为它有增值价值；对收藏家来说是古玩艺术品，因为它有艺术鉴赏价值。
古旧家具与古典家具
古旧家具，顾名思义是指古代家具或旧家具，但到目前为止，无论是家具研究者还是家具行业对古旧家具都没有明确的定义，特别是对古旧家具的“古”和“旧”的程度与年代说法不一，没有相对统一的标准。英国的古家具修复专家Tristan Salazar认为，古家具一般指在100年前生产的各种家具。在我国通常把清朝未年或辛亥革命（1911）以前生产制作的家具称为古代家具，1911年至1949年的称为旧家具。根据笔者对国外内古旧家具调查与研究，认为古旧家具不应有明确的年代或时间限定，要针对具体的家具特征进行判定，一方面古旧家具包括制作年代比较久远的古典或民间家具，另一方面还包括那些虽然生产制作时间不久，但承载有一定历史意义或具有历史价值的家具。
古旧家具与古典家具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古旧家具的定义是从制作时间、年代或所承载的历史意义等来限定的。而古典家具则包括范围比较广，它是从家具的风格上来定义的，如我国的古典家具，尤其是明清古典家具，它经过几千年的衍变和不断改进，已经达到了一种很完美的境界。明式家具不论从工艺形制还是结构用途方面，都已经达到近乎完美的程度。它已经不单单是一件家具，还是一件完美的工艺品，包括其制作工艺都已经被列人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这就是我们的传统艺术，是一种精神的享受和升华，是历史留给我们的精髓所在。与此同时，现在很多仿照古代风格利用现代工艺和技术新造的家具，也有称为古典家具的。古旧家具不一定是古典家具，但年代久远的古典家具则是古旧家具的精品。
古旧家具的保护、修复与保存
通常所说的古旧家具保护是指用全方位、科学的方法来处理与古旧文物家具风化有关的各种问题，通过采取控制环境或者是处理物品本身的结构等措施来预防或延迟它们的损坏或风化，使其尽可能地处于一种无变化状态。结合国外古旧家具保护理念与经验.我们认为古旧家具保护是家具保护师基于伦理学和哲学基础，综合传统工艺和修复技术，在尊重家具的完整性和主效价值因素的前提下，采取最小干预措施，保持家具长期稳定的状况或恢复家具价值的理想状态的过程。
古旧家具的修复在国内文献中应用较多，国内研究者通常把保护和修复理解为古旧家具保护的两个过程，是独立的两个方面。但西方保护理念认为，保护和修复其实是一个整体，1995年就出现在英国博物馆和美术馆委员会（Museum&Galleries Commission）出版物里。他们清楚陈述“保护和修复是同一过程的不同方面，”该文件解释修复者和保护师都有相同的伦理和实际目的，两者都努力保持物品的完整性。保护集中于对恶化状况的因果分析、恶化的阻止和对物品的进一步评估，而修复则是对遗失、损坏部件的替换，仅是保护的一种手段和技术。
古旧家具的保存来自“文物保存”概念，其内涵比保护和修复都要宽泛，它是指全面操作文物（古旧家具）保护项目。除了为文物创造安全和适宜环境，采取积极措施延长藏品、古建筑和古遗址的寿命外，还包括文物保藏环境检测和控制、文物保护经费筹集、藏品陈列和保藏环境的安全保卫、突发灾害的预防、定期检查和记录每件文物、每处古建筑和古遗址的状态等，即古旧家具保存包含了所有与文物保护与修复相关的全部内容。
二、中西古旧家具保护理念的异同
西方古旧家具保护理念
西方文物和艺术品的保护在很大程度上受考古学发展的影响，欧洲对文物有意识的保护，始于文艺复兴时代。但当时的保护更多的是把文物古迹当作古代的艺术品，从审美的角度对它们的艺术完整性进行保护。十八、十九世纪欧洲考古学进入了一个大发现的时代，获得了许多令世界震惊的成果，特别是对古代希腊艺术的认识，使人们对希腊盛期艺术所达到的水平表现出了强烈的景仰。十八世纪著名的艺术史家温克尔曼甚至认为：人类艺术若想取得伟大的成就惟有向希腊学习和从自然中获得灵感两条途径。在这样的情况下，人们开始注意区分原件与复制品，广泛采取严格的可以区分原件和修复部分的考古学的修复方法对古代文物进行修复。这种修复又进一步促进了人们对文物所记录的历史认识的深化。这种做法使得文物古迹所蕴含的历史信息得到了清晰的表达，而且也使这种保护方法成为国际文物古迹保护的一种新的做法。实际上这就是威尼斯宪章中提到的可识读性。所谓可读性就是使文物建筑所具有的历史信息清晰可辨，尽可能展示历史的真实面貌，而不是混淆，甚至是伪造历史。
西方古旧家具保护与修复理念的形成始于十九世纪西方的古建筑遗产保护，发展于文物、艺术品的修复实践。但时至今日，古旧家具保护修复理念仍是国内外学者争论的热点话题，基于相关保护理念的修复原则、修复方法等也存在很大差异。有代表性的古旧家具修复理念包括法国Viollet-Ie-Duc的“修旧如初”理念、英国Ruskin的“修旧如现”理念和意大利Brandi的现代修复思想。法国“修旧如初”理念提倡全面修复，强调恢复艺术品或古旧家具的原有外在风格和风貌，为此必须去掉所有后来附加的东西。当然这种修复理念的缺点在于没有认识到艺术品在历史发展过程中演生的重要价值，忽视了它们在历史、艺术、科学、文化、情感、功能各方面的价值体现。英国的“修旧如现”理念则认为保护旨在保留所有时代的痕迹，主张保持原状，尽量延长古旧家具和艺术品的寿命，反对使用现代技术去修复艺术品。这种修复思想的保守性、被动性决定了它对艺术品的保护是有限的，不全面的。Brandi的现代修复理念则强调修复应充分尊重古旧家具的历史性、真实性和美学性，由多学科共同参与对艺术品进行必要的主动处理。并提出艺术品修复应遵循可逆性、可识别性和最小干预性三个原则。可以说布兰迪修复思想吸收了法国派和英国派的合理部分，相对而言其理论更加成熟，现在已成为国际主流修复思想。但是布兰迪修复理念也只是指出了艺术品修复的大方向和基本原则，并没有明确艺术品修复所要达到的具体目标、修复所要呈现的状态等，艺术品的修复实践很大程度仍取决于修复师对艺术品的理解和个人经验。
我国古旧家具保护理念
我国古旧家具保护起源于文物保护，但是在过去的年代里，虽然对文物和艺术品的修复有很多讨论，但传统文物修复人员只是通过口头传播自己的技术，并未整理出书面的.系统的专业知识，也很少主动将科学技术运用于历史文物及艺术品的保护工作中，中国具有现代意义的文物古迹保护修复理念早在上个世纪二十年代就已产生，1929年梁思成在营造学社成立之初，就提出了文物修复应该“延年益寿”而非“返老还童”的观念。在国际相关修复准则的基础上确立的中国《文物保护法》是将现代修复理念与传统修复技术相融合的一个开始。在提出文物具有“历史价值、艺术价值和科学价值”的同时，《文物法》明确提出修复应本着“不改变文物原状”的原则。中国现代意义上的文物保护科学技术，则几乎全部移植于国外，尤其是保护的理念，作为指导文物保护工作的哲学理论和思想方法等很多方面还不完善。
二十世纪80年代随着我国改革开放政策的实行，我国文物保护工作者逐渐与国际文物保护运动进行接触和交流，那种由于长时间的封闭和缺乏交流造成的在理念上的巨大差异同样存在于当时中国文物保护界和国际文物保护运动之间。中国传统的古玩收藏标准强烈影响着当时的中国文物的保护。强调年代和品相的思想同样出现在文物古迹的保护工作当中。片面强调初建年代的久远，片面追求艺术的完整性，并为达到这种完整性采取所谓“法式复原”和“作旧”的方法，都是在当时的文物古迹保护中常见的做法。在这样的情况下《威尼斯宪章》被介绍到中国，并开始了一个如何认识文物古迹历史价值的讨论。杭州六合塔、北京司马台长城的保护都有意识地对《威尼斯宪章》所提出的原则进行了实践，取得了良好的效果。
目前，我国传统古旧家具保护虽然积累了较多的修复技术和方法，但因缺少系统总结和归纳，目前尚未形成成熟的修复理念。上世纪二十年代我国建筑学家梁思成提出的“恢复原状”、“修旧如旧”、“整旧如旧”的建筑物修缮思想已逐渐成为较为认同的理念和原则，经常用于指导古旧家具修复实践。但正如人们对“修旧如初”、“修旧如现”等西方理念的质疑一样，我国“修旧如旧”思想同样存在理念上的含糊性和不明确性，其理念指导下的文物“刻意做旧”也受到了众多学者的批判，“伪修复”现象时有发生。
事实上，与西方保护理念不同的是，保护和修复在中国几乎是截然分开的两件事，这是因为“保护”与文物相关，是科技保护，而文物保护工作者的教育背景通常是工科，而修复是技师和工匠的事，家具修复者或者是木匠或者是学艺术出身。中国传统家具的保护和修复没有职业化，博物馆和民间收藏各自为阵。博物馆注重科技保护，而民间收藏重视修复技艺。保护和修复因分工不同而分成相对独立的两部分。
三、我国古旧家具保护现状与存在问题
我国的古典家具历史悠久，是民族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在世界家具体系中占有重要的地位。近年来，随着时代的发展和生活水平的提高，人们的审美观念越来越向复古化和生态化靠近，古典家具，特别是明清古典家具和传统艺术品因其带有强烈的民族情感，广泛受到消费者的喜爱。据专家预测，中式古典家具和传统艺术品将逐渐成为中产家庭的重要选择，每年市场份额都有大幅度上升，中式古典家具年产值已达300-500亿元。而古旧家具收藏已继书画、陶瓷之后成为第三大收藏品，受到国内外藏家的钟爱和追求。面对世界范围内中国古典家具的热潮，古旧家具保护与行业可持续发展显得尤为重要和迫切。但根据我们调查与分析，目前国内古旧家具保护领域及其行业发展中尚存在诸多问题。
一是对古旧家具保护不够。传世的精品古旧家具很多是不可多得的珍贵文物或古董，由于保护意识不强，部分民间古旧家具在被发现前就已遭到毁坏。近年来，随着古旧家具收藏热潮的兴起，民间古旧家具的收藏、交易缺乏有效管理和监督，文物级古旧家具走私、流失现象日益严重，这些珍贵文物的流失所造成的损失是无法估量的。
二是古旧家具保护研究工作相对滞后。我国古旧家具保护研究工作起步较晚，古旧家具保护理念和相关保护、修复研究与国外存在一定差距。如何利用传统或现代技术对古旧家具进行保护和修复，尽可能使古旧家具恢复到其价值的理想状态，这是国内外古旧家具行业和修复师所追求的目标。国内有关这方面的研究工作开展较少，有必要在保护理论和修复实践等方面开展深入研究。
再者，国内古旧家具行业发展有待进一步规范。随着古旧家具社会需求的增加，其市场价值日益攀升，古旧家具行业得到了较快发展。但古旧家具开发设计及产品质量良莠不齐，鱼龙混珠，存在以次充好、以假充真、欺骗消费者的现象；古旧家具修复水平也层次不齐，修复原则、标准不统一，“伪修复”现象时有发生，给古旧家具造成不可恢复的损害，直接影响到古旧家具的价值；高水平的家具修复师馈乏，人才断层严重，传统修复技术和工艺难以普及和传承。
开展古旧家具保护是对我国珍贵文化遗产的有效保护，是弘扬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的现实要求，有利于我们在发掘传统家具精华的基础上，将我国的传统家具制作技术和工艺发扬光大。古旧家具保护研究工作的开展可为我国古旧家具修复提供科学依据，对于古旧家具行业可持续健康发展具有重要意义。针对古旧家具保护中存在的问题，我们认为今后我国古旧家具保护应在保护理念创新、修复技术创新与发展、相关标准的制定等方面开展系统科学研究。在科学的保护理念的指导下，确定具有针对性的保护原则、价值评价体系，选择适合的修复材料和修复技术，最大程度地保护和恢复古旧家具的价值理想状态。
下一篇：闲书闲话（二）